雙魚座青花(百萬字長篇魔幻現(xiàn)實主義小說)
楔引
【土豆】
一小我到底有沒有宿世和來生?生之有,死之無?;蛴谢驘o。仁波切在一個秋天喃喃自語——
我們從何處來?
從谷物而生。
五谷又從何而生?
從四大火風而生。
四大火風,又從何而生?
從空而生。
空又從何生?
從無中有生。
無又從何而生?
從天然而生。
天然又從何而生?
從泥洹而生。
仁波切的自我詰問到泥洹而行。泥洹耽于沉寂,不生不滅,非無非有,類似混沌與夜色。夜色深邃,似有又未曾見,似無又恍然一如初始的醞釀。
赴死之人似乎喃喃自語:沒有啦,沒有啦。
猶如靈魂昭然。關于仁波切的隱示,便抱以深信——實的有前生和下世。
以至引用法國天文學家卡旺曾的說法佐證:靈魂自肉體獨立而出,它擁有科學無法測知的潛能,就像重力,固然曉得重力由地球和物體間的引力所致,卻無法以肉眼不雅之。
玄而又玄的揣測。也許靈魂本來指向臆想。天文學家只是試圖捕捉能夠驗證的細節(jié)和蹤跡。
無獨有偶。
美國嘗試心理學家文巴克博士,給出干證:借助外因催眠,約百分之七十的夢者,能夠明顯回憶起宿世。此信息假使還有點可信度的話,能夠理解為片面超越目前的天然認知。
并不是天方夜譚。
能否能夠詰問:天文學和心理學,完全目生的學術異面,竟也存在契合和交集?
或更接近某種命宿:誰都不外相空間的一團爛泥。
不管愿不肯意相信,有無相空間或者爛泥,記憶或者輪回,我們城市陷入自大和蒼白——回絕揣測,排擠求證。
自認為是的生命體。
貧乏崇奉。他說道。
良多報酬此疑惑。也包羅你。
他說,相信啟事,即是堅守崇奉。以至舉出兩位伏藏巨匠的事跡,坐實因果。
證悟的伏藏巨匠,并不是神通廣闊,不成承認他們擁有非比尋常的記憶和思索,關心和冥想。
光陰溯流。
大宗師蔣揚欽哲仁波切,仍是個毫無起色的靈孩——剛剛轉(zhuǎn)世的秋吉羅卓。
秋吉羅卓和他的上師,隱于深山,起居茅蓬。上師歷來是個莊重的人,不屑于扯謊。上師要去鄰村超度,留下的功課,要他背誦一卷《文殊實在名經(jīng)》,相當拗口難懂的那種上乘經(jīng)法。當然沒有使心。小伙伴找上門來,嗨,秋吉羅卓,玩不?他仍是個孩子,分不清本性和佛理,誘惑和崇奉。日落下山。黃昏提早到了。那才想起未完的功課,臨時抱了佛腳……
后來的故事,各人都曉得了:阿誰晚上,上師抽查的成果,匪夷所思。他竟然完全熟背,滴水不漏!實的要跪拜。上師當然曉得,即使先天非常了得,比常人更有意志力花上十倍功夫的大喇嘛,少說也要一個秋天和一個冬天剛才覺悟!
沒有誰能給出信服的說法。
還解釋什么?難以置信也好,難以想象也好,都不影響其間深意——巨匠的宿世業(yè)已諳習,且剛剛完成一場修行的復興。
構(gòu)成互證的,是另一位叫大樂洲的伏藏巨匠。巨匠與他的門生和家眷,一路西行,披荊棘,朝拜西國印度。
路過山南錫金的時候,巨匠索性坐下來,不走了:我將在那里圓寂,六年后轉(zhuǎn)世于此,出生某某家,如若你們可以期待六年,那就到他家來找我吧。
傳遍雪域,也超越時間的傳說,已然成為能夠守望的崇奉。
他無法領會到人生里的兩位路友,曾經(jīng)能否讀過伏藏巨匠的傳說。那其實不重要。重要的是,兩位伴侶和伏藏巨匠一樣,有著同樣的傳奇——在一次從秋冬到春夏,向東向北再向南向西的魔幻之旅中,感同身受,銘心刻骨。
路友身世普通,以至低微得讓人思疑他們的宿世,能否轉(zhuǎn)自一只土生土長的小狗,一顆其貌不揚的土豆,一條自在徘徊的山溪小魚,一棵顧影自憐的空谷幽蘭……
除去出生地位的類似,他的兩位伴侶布景更為復雜,完全不搭調(diào),至少在他們相逢之前是如許。
好在他們相向而行。
一個伴侶。很小的時候,混跡于一群豬仔的圈子。刨土豆的時候,偶爾弄出一卷發(fā)黃的創(chuàng)詩秘籍。幾乎一夜之間,伴侶成為人皆崇敬的流行詩人。偉大詩人的桂冠,并沒有改動土豆的基因。日常的流行抒寫,上升為玄而又玄的某個美學門戶。從西北到東南,一路流離,詩人幾乎被人棄忘。以至連他那句最紅的詩罵,也未曾記得。詩人不可救藥,離滅亡僅一步之遙。
愛與被愛。他的另一個伴侶,一生從無選擇,也別無選擇。以致于更早地察覺,愛與被愛,都不容易。伴侶從東南到西北,所受的煎熬比能想象到的還要銘心刻骨十倍。
二峨山舍生崖。他們相逢了一場存亡。
誰由生赴死。誰又向死而生。
醍醐灌頂,幾乎一念之間。
何為泥?。?/p>
參悟吧。我篤定,生或者死,都不斷在。
秋天。云淡風輕,蒼露滑落草尖。
之后,雪落無聲。
執(zhí)子之手。結(jié)伴而行。屢次的暗中歷險之后,達成前途和榮耀,以及亮堂的約定。
前途漫漫,煙云繚繞。
那高處的煙云??!至少煥發(fā)五種榮耀,遍及九顆慧眼。
“九眼天珠”!異口與同聲。
上師說,向佛的路上,繁重的肉身末將在泥洹中永久。便有了九眼天珠。
九眼天珠現(xiàn)世,舍利子幻發(fā)于泥洹。
上師頂禮跪拜的偶像——鳩摩羅什,對泥洹和舍利子的理解,蘊于“心經(jīng)”譯誦:
舍利子,色不異空,空不異色。
色便是空,空便是色。
受想行識,亦復如是。
舍利子,是諸法空相。
不生不滅,不垢不凈,不增不減。
上師請教仁波切。仁波切復述“心經(jīng)”法文之后,便無下文——關于鳩摩羅什的出格解讀。
羅什的肉體和靈魂,或是與生俱來的矛盾綜合體。羅什宿將那些來看他打坐,聽他講經(jīng)的年輕女子,與本身的老婆,也是他的表妹,分不太清晰。便無糾結(jié)——睜眼閉眼,都有她的影子。那其實不阻礙,羅什把一只舌頭修煉成滿世綻放的蓮花。
羅什的肉身早腐,蓮花長生不敗。
上師不斷在跟隨鳩摩羅什和仁波切的云游里。
上師和鳩摩羅什之間,仁波切形單影只。詩歌的間隔,一如肉體到蓮花,須以寸心測量:
曾慮多情損梵行,
入山又恐別傾城,
世間安得雙全法,
不負如來不負卿。
仁波切想來比現(xiàn)世之人更懂愛護保重塵凡,愛護保重此生,愛護保重碰見。詮釋人世真理,留下有端無端的情感。
九月,我走了。蒼露白了誰的頭。三月,我來了。梨花與雪朵,同病相憐。誰在岸上吹泡泡,宛若一場誓言的輕揚?
他與“土豆天豬”的碰見,一如“土豆天豬”同六如的碰見。上師名“土豆天豬”,上師的上師叫六如。他從未傳聞過兩位上師的自我標榜。
六如對“土豆天豬”施與救贖,“土豆天豬”回應其感遇。
現(xiàn)世那些自詡為“上師”的,也許就是個笑話。笑話到處可見,唯獨詼諧少了。
雙魚座的青年瞻基,是個文青,詼諧感與身俱來。生在帝王家,對次序其實不敏感。一個絕對權(quán)利者,又若何能拿捏詼諧——那難以接受之輕!瞻基的詼諧放在五百年后的今天,會被當成屌絲的名言懸掛??上环陼r,一切的勤奮并未得到陳舊迂腐朝臣的承認,絞盡腦汁仍是被全國人當做笑話吞沒。
詼諧造造者的智商也許不差,差的是慧根。聰慧,比智商多了個根。智商再高,沒有根,也與俗物無異,失去依靠。
商者,貨易也。又怎能隨便頓悟?
泥洹的前提是慧根與身俱來。
他并非個徹頭徹尾的主不雅唯心主義者?;鄹鶃碜愿改傅亩髻n,絕非偶爾。
又回到緣分。他其實不認識提到的兩位伴侶。之間的遭遇,僅僅做為某種下世的冥想,或者宿世的記憶存在。
冥想和記憶,互為影子。
相信緣的存在,來來往往,或無遺憾。
不能不面臨遺憾。
不斷在尋找,每一次都擦肩而過。當然,他仍是明銳地捕獲到了,兩位伴侶的心跳和呼吸,肌膚的溫度,毛孔的顫動。
實的應該好好地審視一下前生和下世了。
記住兩位上師的法名吧,一位叫六如,一位叫“土豆天豬”。
六如圓寂的時候說,他要等一小我。阿誰人和本身一樣,頭戴雙魚,是一個有故事的漢子。六如沒有比及阿誰人。六如或無遺憾,他能感觸感染到期待之人的呼吸,已然臨近。
六如的圓寂,沒有變幻出任何能夠假說的舍利,與一位通俗老者的死并沒有二樣。那是在常人看來。他其實不如許認為。他說,六如是個好師傅。說上師也沒啥不當。他拯救了他愛之人,也拯救了愛他之人。
六如拯救了“土豆天豬”。
“土豆天珠”因為寫詩罵土豆紅透詩壇。沒有詩歌的時候——不,詩歌已死——“土豆天豬”形同業(yè)尸走肉。詩歌的靈魂不死,那飄忽于現(xiàn)世的最初一片靜好。
“土豆天豬”的新生,與六若有關。據(jù)說罷了。六如引領“土豆天豬”行走雪域,末于覓得曠世奇珍——九眼天珠。
“土豆天豬”用全數(shù)的世俗價值,換來九眼天珠的現(xiàn)世。
舍利子在那一刻升華。無法計量的短暫,光輝萬丈。
純真的詩篇。陽光的歌唱。它們是“土豆天豬”的肉身轉(zhuǎn)世,仍是九眼天珠的靈魂變幻?
一切都系于死后,一切也無從探聽。他不斷在追隨“土豆天豬”和九眼天珠的路上。留下傳說的美妙。
傳說,“土豆天珠”成仙為風,拂過高原的每一座雪山,每一棵花草,每一片經(jīng)幡,飄蕩到哪里,哪里就有慧眼在尋覓藍彼岸紅彼岸的歌唱。